私心有,OOC有,拉郎有,微虐有,如不能接受請上一頁。

=====

  孤身端坐在八疊大榻榻米的房間裡,身後的襖門隔開兩個空間,看著眼前擺開的矮桌,美食的香撲鼻而來,他卻不為所動。

  這裡是陰間茶屋,而這八疊大的空間則是專屬於他的房間。

  在這裡,他失去了羽翼、妖力,也失去身為妖怪大天狗的自尊和傲氣。

  他本是如意嶽的主人──藥師坊,那是一處風景悠美的地方,京都的人們總愛往那裡遊玩。妖齡未滿百歲的他,也喜歡混在人群裡,與他們共享如意嶽這神澤深厚的靈地,他和鴉天狗們留住在山上的如意寺裡,前來遊玩的人們,也都會在寺裡參拜後才離開。

  原本,這一切都是那麼地自然也美好。

  但,也只到那一天為止。

  一群邪惡的道摩法師來到如意嶽,為這座歲月靜好的靈山覆上了汙點,由於他們不滿朝廷的陰陽師,便聯合起來與其對抗。他們看上了如意嶽位在京都東山的絕佳風水地位,便不顧原先留住在山上的藥師坊和鴉天狗們,一律將其殺盡。

  鴉天狗們忠心護著妖齡尚幼的藥師坊,可嘆是不敵道摩法師的咒殺,紛紛倒臥在地。看著鴉天狗奮力抵抗,藥師坊僅管妖力略淺,依然死命和道摩法師抗衡。

  可惜,他們的抵抗看在道摩法師眼裡,不過是死前的掙扎。

  如意嶽被染紅了,最後一個鴉天狗護在藥師坊身前,死絕。負傷在身的藥師坊用盡妖力,招來羽刃暴風,朝道摩法師攻擊。然,幾個道摩法師手結法印,設下強力的結界,羽刃被擋在結界外,只有少數幾支穿過結界,劃傷道摩法師的手和臉。

  風速減弱了,羽刃再也飛不起來了。

  藥師坊浮在半空中的身體掉了下來,他疲累地趴在地上大口喘著氣,道摩法師見罷,解開結界,大步朝他走去,他眼睜睜地看著好幾雙腳靠近,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戰,只能任由道摩法師動作。

  其中一名道摩法師蹲下身,一把抓住藥師坊淡金色的髮,硬逼著他抬起頭,四目相交。然,僅管臉上沾了些許血跡和髒汙,仍難掩蓋他高貴的氣質和盛世美顏。

  道摩法師浮起了惡意,他下了一道咒術,封印了藥師坊的羽翼,也封印了他的妖力。之後,用高價把他賣給了京都花街上的陰間茶屋。

  如今的他,和一般人並無兩樣。

  低下頭,看著身上穿著的華麗衣裳,厭惡的感覺油然而生,但卻沒辦法改變這強壓在他身上的恥辱。沒有了妖力,也失去了自由的羽翼,看看這八疊大的空間,就是關押他的牢寵,無能逃脫。

  在這裡,他沒有自己的名字,也不再是如意嶽的主人,而是陰子──未央。

  不堪回首的記憶浮起,他想起初來陰間茶屋的那段日子,茶屋主人一知道他是妖怪大天狗,便衝著這名聲在花街這裡大打廣告,要他坐在位於一樓那如同監獄般的展示間裡,供路人觀賞,甚至是取笑,更多是抱著好奇的人和妖怪,前來一觀甚至買下他的一夜。

  初夜是何時?他早已沒了印象。

  疼痛,已經不能用來形容他的感受……

  茶屋主人看者每天絡繹不斷的人流,賺進大把大把的金子,未央就是他茶屋裡的一等頭魁。他每天不斷地在不同人的身下呻吟和掙扎,身體似無止盡地被陌生人給貫穿,究竟何時才能逃離這苦痛的日子?他不敢想,也許……時日就如同他的花名一般──

  未央。

  白色的燈籠又高高掛起,花街一下子又熱鬧了起來,尋芳問柳的人和妖怪來來去去,等著再次陷入溫柔鄉。

  陰間茶屋門外的燈籠也亮了起來,茶屋的展示間裡已有陰子賴坐在裡頭,俊俏的臉上化著淡妝,紮起的額前髮讓他們看來更顯年幼,頭上的飾品則讓他們的姿態妖嬌,身上衣衫不整,裸露出的年輕肉體勾引著往來的尋芳客。

  和眾多陰子形成強烈對比,大天狗一頭俐落的淡金色短髮,耳朵兩側上的華麗飾品讓他更添貴氣,穿著整齊的他端坐在展示間正中央,自然散發出的氣質,總讓路過的人忍不住停下腳步,只為了多看他一眼。然,他天空藍的雙眸卻是沒有定點地看著展示間外頭,這對曾經愛笑的雙眼,已失去了童貞,也失去了笑意。

  在這展示間裡,他和其他眾多陰子一樣,只是陰間茶屋的商品。

  夜幕才剛低垂,他只能默默地等待夜晚過去,等著命運再次無情地捉弄。

  『妖怪大天狗』被賣去陰間茶屋的消息不只在花街傳開,京都附近的人、鬼和妖怪都知道,即便遠在大江山,消息也一樣靈通。幾個小鬼圍在一起聊這事,說著也想試試那高高在上的妖怪大天狗的滋味。

  聽見小鬼聊八卦,茨木童子對這事不太感興趣,只覺得這是一場悲劇,曾經是三大妖怪之一的大天狗,居然落得這等不堪的下場,讓他忍不住搖頭感嘆。不過,花街這地方,對他來說也算是一塊極樂淨土,會讓他想流連忘返也是因為有美酒、美食,還有愉悅的音樂和舞蹈。

  月亮爬得有些高了,大江山的鬼王──酒吞童子來了興致,說了要去花街喝酒,還開玩笑說最好能找到鬼女紅葉作陪。茨木童子向來是摯友至上,聽見他如是說,自然不會落單,兩人勾肩搭背地往花街走去。

  只要有酒就是完美鬼生。

  花街越夜越狂野,陰子、遊女和散茶女郎紛紛立在店外拉攏老爺,酒吞童子一見美豔遊女,就樂得向前挑逗對方。茨木童子看著酒吞童子的行為舉止,只是笑笑已矣,而對於前來撩他的陰子和散茶女郎,則是敬謝不敏,能閃則閃。

  「茨木童子,都來花街了,就放開心玩啊!」攬著一個長得挺可愛的遊女,酒吞童子說道:「再說,你不是挺愛花街的酒和音樂嗎?」

  「吾今天沒什麼興致。」

  「那好吧,隨便你,本大爺要在這店裡喝酒玩樂,不管你了。」語畢,遊女們簇擁著酒吞童子,拉著他進到店裡去了。

  看著酒吞童子消失在女人堆裡,茨木童子看著店外的燈籠,突然想起早先大江山上那些小鬼們的談話,向來冷酷的他,心裡竟然浮起哀憐,突然想去茶屋看看,看那落難了的妖怪大天狗,不知現在究是什麼情況?

  大步走在花街上,銳利的貓眼掃過他經過的每一間陰間茶屋,展示間裡的陰子們對經過的茨木童子出聲呼喚,更甚是立在外的陰子直接上前牽著他的鬼手,想拉他進茶屋裡去。然,對於誘惑,他還是一貫的冷寞,能推則推。

  走過未央在的陰間茶屋門口,茨木童子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展示間,他看到了……氣質不同於其他陰子的陰子,他停下腳步,側身看著裡頭端坐著的陰子,一語不發。

  雖然外觀有些不同,可茨木童子卻十分肯定,這個陰子,就是傳言裡的那個落難大天狗。

  但也就是這一眼,他,完全深陷。

  隔著柵欄,茨木童子的眼裡已經沒有其他陰子的存在,他一直盯者大天狗,久久不能別眼。而端坐著的大天狗,早已習慣被當成動物一樣供人觀賞,雖然對上了茨木童子的眼神,他卻沒有太大的反應,依舊雙眼放空,彷彿他並不在他眼前一般。

  少選,他雙睫輕舞,眨了幾回,想著……眼前這個高大的鬼族,大概也和那些好奇的人和妖怪一樣吧,又想著,也許今晚的『老爺』就是他了……

  幾個陰子靠近柵欄邊,伸手想撩撥茨木童子,感受到有人接近,他下意識地皺起眉頭,怒目瞪著,嚇得那些陰子紛紛後退,再不敢靠近一分。

  然,看著躁動的陰子,大天狗依然維持原來端坐的姿態,如同蓮花一般,出汙泥而不染,更像一朵無言花,靜靜地綻放屬於他的美。

  伸手扶著柵欄,茨木童子看著他,出聲問道:「你的名字?」

  一旁的陰子聽見問句,以為是在和他說話,便搶著回聲,但他哪裡知道,茨木童子問的人是大天狗而不是他,所以又少不了被送上一次怒瞪。

  面對問題,大天狗沒有回話,只是眐眐地看著展示間外的茨木童子,還有他身後,那自由的空間和世界……

  沒有得到回應,帶著些許失落,茨木童子轉身離開展示間外,然,腳步才剛走開,卻是一步三回顧地一直看著大天狗,想把他的容貌記在心上。

  隨著茨木童子的身影越來越遠,大天狗端坐在展示間裡,慢慢地閉上眼睛,輕輕地嘆了口氣。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嘆息,只有他自己知道,夜……還未央。

 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,茨木童子每天只要華燈初上,就會來到陰間茶屋外的展示間等候,只為了能再見到大天狗一面。一旦時間到了,茶屋主人就會催著陰子們進去展示間裡待著,除了對路過的老爺們現出美貌和肉體之外,更重要是能延攬老爺進到茶屋裡來砸錢。

  見過茨木童子的陰子都知道他的兇狠,所以也就不敢對他多造次,更不敢向前撩動他。由於大天狗是這間茶屋的一等頭魁,所以他總是等其他陰子先進到展示間後,才會穿戴上華貴的衣裳和飾品,緩步走進展示間中央的金黃色軟墊上端坐。

  總是來得早,茨木童子都會靠在柵欄邊,默默地等待大天狗出現。

  他還是那麼美,美得撩動了茨木童子的心弦,這陣子他天天到展示間外蹲點,就只為了見上他一面。僅管兩人四目相交,大天狗卻從未在他面前開口說過一句話。然,茨木童子完全不介意,只要能看見他,便心滿意足。

  單純覺得,他倆人相對望的那一瞬間,展示間的柵欄似是無形,整個世界,只餘他倆已矣。

  但,大天狗畢是陰子。

  他的工作就是無止盡地取悅點名他的『老爺』,就如同他現在的花名。

  夜,未央;悲哀,也未央。

  今晚,茨木童子依然如故,提早來到展示間外等候,他一直都只是痴痴地倚在柵欄邊,默默地等著。然,隨著時間越來越晚,這茶屋裡的陰子他都見過一輪了,卻還不見未央的身影,剎那間,他覺得心慌,更覺得心痛……

  明知道他是陰子,卻無可救藥地深陷,更不敢想像他在別人的懷裡或身下的樣子……

  搖搖頭,茨木童子逼自己別胡思亂想,他離開展示間外,漫無目的地走在花街上,從這頭走向那端,反覆地走來走去,他最後停下的步伐,一定都是在大天狗在的那間茶屋的展示間外。

  命運似是聽到他的央求,當他再次佇足在展示間外時,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好拉開幛子門,緩步走向那張專屬於他的金黃色軟墊。大天狗收拉下襬,姿態優雅地跪坐在軟墊上。抬頭,他對上茨木童子的眼神,心裡莫名一陣悸動,但也只是一瞬間,又恢復平時的冷寞和放空。

  然,茨木童子哪管得上那些,他來花街的最終目的,就是為了要見上大天狗一面,看著他端坐在那金黃色軟墊上,姣好的面容顯得有些疲憊,這樣讓他好生心疼。下意識伸手緊緊握住柵欄,茨木童子想再多靠近一些,想把他抱在懷裡安慰……

  他今晚站在展示間外的時間比之前要來得久一些,一樣沒有和大天狗說到話,他也一直端坐在金黃色軟墊上,再沒有離開展示間一步。

  天快亮了,燈籠也暗淡下來,茨木童子一晚上都站在展示間外,看著陰子們拖著疲憊的身體一個接一個離開,最後……只剩下大天狗一個人孤獨地坐著。

  眼見展示間裡已沒有其他陰子存在,大天狗當著茨木童子的面前側身坐著,伸手揉揉有些酸麻的小腿和腳。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,卻也讓他不好意思多看一眼,熱燙的感覺從臉頰一路攀爬到耳朵,茨木童子連忙背過身,時不時回頭偷看,等著結束動作。

  直到感覺沒那麼酸麻,大天狗才緩慢地站起身,向前往柵欄邊走了幾步,細聲開口對茨木童子說了一聲,「晚安(おやすみなさい)……」語畢,他轉身吹熄展示間的燈火,隨即離開,沒有多做停留。

  聽到大天狗的聲音,茨木童子飛快地轉身,卻看見他半開幛子門的背影,他緊抓著柵欄,急著再次出聲:「慢著,請告訴吾你的名字!」

  沒有回頭也沒有回話,大天狗逕自拉開幛子門走進,回身關上之前,對著茨木童子輕輕點頭。

  看著他消失在幛子門之後,說不失落是騙人的,茨木童子看著昏暗的展示間,覺得難過。

  信步走回那個八疊大的房間,大天狗順手將襖門帶上後,便背靠著襖門蹲坐下來,雙手掩著唇瓣,忍著不要哭出聲來。他知道,柵欄外的茨木童子是衝著他來的,僅管知道彼此的身份,但卻不知道彼此的名字,而大天狗……一樣也無法壓抑對他的心情。

  雖然他是鬼族,試想,他每日都會前來見他一面,卻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,只是在柵欄外靜靜地看著,更甚是剛才,他不過是換個側坐的姿勢,他卻臉紅地不敢多看一眼。

  怎會是如此地單純啊……

  不敢對他說出自己的花名,更不敢對他說出他真正的名字,直覺認為,一旦說出口,這條脆弱的線就會立刻斷裂……

  輕輕地嘆了口氣,大天狗想著……或許,茨木童子會成為睡過他的老爺之一,但若是他的話,他會心甘情願地倒在他的身下,為他奉獻他所有的一切,哪怕……只有一夜的溫存……

  帶著失落回到大江山,酒吞童子看著失魂落魄的茨木童子,懶得和他多說話,直接斟滿一酒盅遞交給他,要他立刻喝下去!

  無法拒絕,茨木童子接過酒盅,聞到濃烈的酒香,看著透明的酒水,似是浮現未央那俊美又帶著哀愁的臉……仰首大口喝下,烈酒辣得讓他無法招架,嗆得他連咳了好幾聲。

  「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沒用了?」同樣滿盅的酒,酒吞童子一口飲盡卻是遊刃有餘,和茨木童子的反應形成強烈反差。

  撫著喉嚨,茨木童子止不住地咳嗽,「咳咳咳!摰、摯友你在說什麼?」

  「沒有,本大爺是提醒你,想立在我身邊的鬼族,可不能是個懦弱的傢伙。」語畢,酒吞童子丟下茨木童子離開。

  懦弱嗎……

  盤坐在榻榻米上,茨木童子仔細思考酒吞童子的話,他說的也沒錯,面對在陰間茶屋裡的大天狗,他只敢隔著柵欄,在展示間外默默地看著他,卻沒有勇氣向前多跨出一步。

  鬼手撫著臉,茨木童子想著……今晚,不只要見他的面,也希望能再多了解他一些……

  可嘆,事與願違,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。

  難得起了個大早,大天狗躺在軟綿綿的床褥上,懶得不想起來,雖說是早,但也已經是午後時分,他看著天井,想著今晚……茨木童子會不會又站在同樣的地方,等著和他見上一面,他兩次開口問過他的名字,但他卻從沒有回答過,倘若可以……他也想告訴他,並和他多說幾句話。

  然,就在大天狗翻身趴在床褥上預想著夜晚時,緊閉的襖門外,卻傳來茶屋大哥平淡且不帶感情的聲音,「你醒來了嗎?主人接到『揚屋差紙』,要你快些準備。」

  一句『揚屋差紙』,打碎未央心裡小小的願望……

  撩開額前瀏海,他掩著雙眼,冷冷地對著幛子門回聲,「知道了。」

  起身坐在床褥上,抱著身體不停地顫抖,大天狗忘了……在陰間茶屋,是不配擁有心願的。

  有些不安地坐在屋子裡,茨木童子完全靜不下心來,他的焦躁也感染了酒吞童子,惹得他有些心煩,把喝完的空酒壺往他身上丟去。突然來的攻擊,讓茨木童子摸摸發疼的地方,回頭看向他,一臉疑惑。

  「摯友?」

  「你是幹嘛?身上長蟲嗎?扭來扭去的是怎樣?」

  「沒有,吾只是……」

  不給茨木童子說話的時間,酒吞童子把忍了好些日子的情緒一次爆了出來,「本大爺看你天天都往花街跑,是去了那陰間茶屋了吧!怎麼?你睡了那落難的大天狗了?」

  沒想到酒吞童子會把話說這般直接,茨木童子將酒壺立好,別過頭不敢看他,「沒有,吾只是、只是去看看他。」

  聽見他如是說,酒吞童子大步走向前,一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臉上,隨即揪住他的領子,硬把他拉起來,怒目相對,「看他?茨木童子,你清醒點,別傻傻地投入無謂的同情,就算他曾經是妖怪大天狗,但現在的他只是陰間茶屋的一個陰子,是賣身不賣情的,別忘了,只要有錢,誰都可以睡他!」

  感覺到這一拳重擊的痛楚,臉上傳來熱燙的溫度,嘴裡也冒出一陣腥甜,想來嘴裡應該是被打傷流血了。揮開酒吞童子的手,他說的話,茨木童子比任何人都清楚,可是他真的沒辦法忘記未央,回想起那一天的驚鴻一瞥,他的心裡就只有他了。

  「多謝摯友提醒,吾自有分寸。」

  轉身,茨木童子不再等待,也不再迷惑,他現在就要到花街、到陰間茶屋去,見他一面。

  倚靠在門邊,酒吞童子看著他走遠的背影,忍不住感嘆,他真是個白痴……

 

   -待續-

arrow
arrow

    光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